在孟梁壩的密林深處
發布時間:2019-06-12 來源:攀枝花日報 選擇閱讀字號:[ 大 中 小 ] 閱讀次數:
在孟梁壩的密林深處
□曹曉燕 文/圖
在城市待久了,就有一種渴望沖出牢籠的沖動,哪怕冷、寂靜、甚至危險。
至少我是這樣的。每隔月余,我就把自己交給未知,習慣爛路、雨天、陡坡,接受狂風、霜打和寒冷。一天一天,一年一年。
孟梁壩——是我無數未知中的一個。
過了新九,硬化路結束。當地人在僅兩米寬的土路上鋪滿了雞蛋大小的碎石,四個輪的機車倒是四平八穩,可苦了我這兩個輪的摩托。經過半個多小時的輾轉騰挪、顛簸沖突,甚至有一次兩輪側滑差點沒按住要翻下山崖了……有驚無險的兩公里碎石路后我已是滿身塵土、汗流浹背了。
及至山腳下,以為到了,可隊長卻說今夜的露營地在山頂。
可路在哪里?難道那彎彎曲曲通向密林深處的所謂羊腸就是路嗎?寬不過尺余,緊貼懸崖,砂石溝壑遍布,最陡處傾斜45度角……
腿夾緊,雙臂用力保持住平衡,控制車的前進速度和感應方向,一檔沖坡,盡量靠向山體一側,笨重的頭盔里汗水肆行……縱是我使出渾身解數,謹慎又小心,可還是避免不了摔車……那又怎樣——我就是沒來由的喜歡這種刺激,摩托獨有的駕馭性和操控感是其它車型所沒有的,我就是喜歡它能走別的車不能走的路,就是喜歡它穿越荊棘、沖坡上坎的那種感覺!
似有神佑,在喜悅振奮中我們登頂孟梁壩!
偌大的林子里彌漫著久違了的、親切而又熟悉的泥土松籽味兒。腳下漸蘇的草柔軟可適。蒼松翠柏成林,枝條剛剛擺脫冬天的蕭瑟,還有些脆硬,猶如過度加熱的金屬。春風吹過,枝條刷刷作響。鳥兒還沒來得及在濃密的枝頭筑巢。有幾棵被人砍斷粗壯的枝椏,僅剩的枝干上被風刀霜劍鏤刻得瘢痂交錯,卻仍顯得蒼勁傲然,生機勃勃。我見過太多讓人歡愉的樹,卻沒有這些突兀的枝節讓人著迷。
草坪地——成千上萬鼓脹著新葉的草坪地,極空曠、敞亮。
隊友們釋放著他們的激情,轉著圈兒、撒著歡兒的跑著,像極了春之歌的音符。這春夏之交,我沒能聽到鳴蟬在樹葉里的長吟,沒有看到肥胖的黃蜂伏在菜花上吮蜜,輕捷的蛐蛐忽然從草間直竄出去的情景。可單是入夜后的星空,就給了我以無限的遐想和情趣。
聽聽,那風聲。看看,那夜色。嗅嗅聞聞吧,這旖旎的星空。
如果把藏青的夜空比作男人博大的胸懷,星星就是這懷抱里感性的女人了。數不清的點點星光空濛而迷幻,細細嗅嗅,清清爽爽,有一點薄荷的香味。再嗅,愈發濃烈,竟發出草木和泥土特有的淡淡土腥氣,也許那是草木在拔節、蚯蚓在松土的腥氣吧,畢竟春分已過了。朦朧中,蓊郁的水氣從谷底冉冉升起,在林中徘徊,時稠時稀,蒸騰多姿,幻化無定,只能從霧破云開的空處,窺見乍現即隱的一峰半壑,要縱覽全貌,幾乎是不可能的。
起風了。撥開云霧,輕輕的掬起一捧水,星光清清的倒映在我的手里,泛著黛青色的微光,幽幽的、柔柔的、輕輕的敲打我的夢……我喜歡與夜交談,我常常把夜召來會晤與它悄然獨處。用我的感官我的心靈我的情感。
這安怡溫和的長夜,野香熏人。沉思和暢想趕走了孤單,一腔柔情也有了著落。我變得謙讓和理解,并試著去原諒過去不曾原諒的人和事,也追究著許多理性的東西。夜的聲息繁復無邊,我在其間想象;在它的啟示之下,我在很大程度上擺脫了生命的寂寥,我走出消極,用滿腔的熱情融入這山林,共存共生,肌膚相摩,隱入這渾然一片,俗眼已無法將我辨認。山風洗去了我的疲憊和倦怠,星光撫慰了我的容顏。我化為了自然之聲,有生以來感覺這樣的驕傲。
四野闃然,塵囂漸遠,心靜如水,可聞天籟。